top of page
Writer's pictureAhaIP

莎士比亚

Updated: Nov 23, 2024

在世界范围里,莎士比亚是古往今来影响力最大的作家,没有“之一”。


这意味着,他不再单纯是个作家,已经成为一个重要的文化符号,是跟希腊罗马神话、《圣经》并列的三大西方文化母本之一。无数的艺术形式、商业设计从中获得灵感,获得原力。


美剧《纸牌屋》借鉴了莎翁的历史剧《理查三世》;


动画片《狮子王》的灵感来自于悲剧《哈姆雷特》;


《罗密欧与朱丽叶》被翻拍了一次又一次;


就连伦敦奥运会开幕式的概念设计,也借鉴了莎士比亚的传奇剧《暴风雨》。


不知道这些,不影响看剧,但少了一些隐秘的快乐,我觉得会有遗憾。


莎士比亚其实是现代人的文化通识里必不可少的一环。了解经典莎剧,是一个人理解西方文化的捷径。不说别的,懂点莎士比亚,你看国际新闻,都能比常人看得更透彻。


举一个小例子,英国脱欧公投之后,首都伦敦竟然要求独立,这在中国人看起来简直荒唐透顶。但如果我们去看莎士比亚的《威尼斯商人》,从细节深挖下去,就会柳暗花明,从历史中看懂未来。


更何况,莎翁是个如此高明的剧作家。看似没有道德立场的写作,让他的人物能扛住岁月的侵蚀,让很多现代人从四百年前古人的故事里面,仍然能够看到自己——


哈姆雷特在现实和理想之间的犹疑,就是很多人自己的犹疑;在能力和责任之间的徘徊,也是很多人自己的徘徊。


《威尼斯商人》中夏洛克的自白,现在被我们看作商业为自己正名的范例。


另外,莎士比亚还是一位台词圣手。虽然人类的文艺和娱乐,在这四百年间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但是,无论是漫威、BBC,还是HBO的一线编剧,如果穿越到莎士比亚的时代,论文学语言的功力,他还是得膜拜莎翁,膜拜那些诗歌语言写出来的戏剧台词。


莎剧的台词,通常是以素体诗(blank verse)的格式写成的,虽然有诗歌的节奏,但并不押韵;虽然写在纸面上会像诗歌一样分行断句,但演员在舞台上背诵这些台词的时候,可以按照语意而不是诗行来做断句。


所以这样的台词,既有诗歌的韵律感,又有口语的自由度。那些华丽的句子总能荡气回肠,在剧情的烘托下,比纯粹的诗歌更容易打动人心。正是这样的台词,而不是剧情和角色,为莎剧赢得了永恒的生命力。


“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问题”,哈姆雷特这句台词,不知道被多少人引用过。但莎翁被人引用的台词,又岂止这一句?


也许你看过HBO的热播美剧《西部世界》,也许见过朋友圈里面刷屏的那一句“疯狂的欢乐总有疯狂的结局”。但只有了解莎士比亚的人,才会知道那是在向《罗密欧与朱丽叶》致敬。


有心理学家提出过“主观幸福感”的概念,它跟人的财富、地位无关,却跟个人感受力紧密相关。有一些学习,就是为了提升人的感受力的。读唐诗宋词如此,读《红楼梦》如此,读莎士比亚也如此。也许它们很难帮你升级打怪、升官发财,但我可以肯定,它们一定能提高人的主观幸福感。


这样的学习,是一棵树摇动另一棵树,一朵云推动另一朵云,一个灵魂唤醒另一个灵魂。


从这意义上来说,我也觉得,人还是得读点莎士比亚。正如每个中国人都一定会在人生的某一个时刻,心头涌起李白、杜甫的诗歌。


“知人论世”还是“作者已死”


其实,在文学评论领域一直存在两大对立流派,一派主张“知人论世”,一派主张“作者已死”。


“知人论世”的说法来自《孟子》,意思是说,如果我们爱上一部作品,就很有必要去了解它的作者。由此还可以推论,只有正确地理解了作者的性格、身世、遭遇,才能正确地理解他的作品。


“作者已死”的说法来自法国批评家罗兰·巴特,意思是说,作品一经完成,就有了独立的生命,从此和作者无关了,读者想怎么理解就怎么理解。由此还可以推论,作者所完成的只是一个半成品,这个半成品必须经过读者的理解加工之后,才能成为一个成品。


这两种主张,其实并无所谓谁对谁错,或者说,它们说的都对,各自说对了文学世界的一个侧面。


今天我们欣赏莎士比亚的戏剧和诗歌,如果从“知人论世”的途径出发,就会探究作品和作者的关系,理解一个天才和一个时代,理解那些作品何以如此;如果从“作者已死”的途径出发,就可以放任我们的思路,从作品当中得到许多连作者本人都料想不到的启发。


无论你选了哪一条路,没走的那条路总会成为你的遗憾。


演员和剧院老板莎士比亚的生平。毕竟,所有你熟悉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哈姆雷特》《威尼斯商人》都是在他的剧院里面最先演出来的。他肯定离剧作家莎士比亚最近。


我们通常看到的记载是:威廉·莎士比亚生于1564年4月23号,家乡是英国埃文河畔的斯特拉福德镇(Stratford-upon-Avon)。


今天我们知道4月23号是世界读书日,选取这一天作为世界读书日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这是莎士比亚的诞辰。你如果上网查资料,还会发现莎士比亚生日和去世的日子是同一天。有些人还把这个重合看作是一种神奇的巧合。


莎士比亚的著作权纠纷,成为文学界的一大公案。


在这咱们顺便说一句,莎士比亚出生和去世的这个4月23号,是英国传统节日里的圣乔治日(St George’s Day),在英格兰地区,圣乔治日几乎相当于国庆节。


纪念圣乔治的时候要悬挂专门的圣乔治旗,图案是白底红十字。今天的英国国旗,俗称米字旗的,图案正中的红十字,也就是“米”字的一横一竖,就是从圣乔治旗来的。而圣乔治作为英国的守护圣徒,足以与莎士比亚交相辉映。就像圣乔治旗彻底融入英国国旗和英国人的生活一样。


不管这个剧作家到底是谁,是男是女,作为文化符号的莎士比亚,他的精神遗产已经融入了英国文化乃至世界文化的方方面面,而不仅仅是一面高扬的旗帜。


理解莎剧的一条基本要领,那就是别把莎士比亚想复杂,要尽量往简单的方向去想。


莎士比亚到底是靠什么把已经知道结局的观众留在剧院里的呢?他的戏剧并不靠情节取胜,靠的是台词的魅力,莎士比亚的台词功底无人能及。


欣赏莎剧,也最好是在剧场环境里,而不是在影院环境里,才能感受到真正的魅力。


在剧场里,不同的演员可以把同一段台词说出不同的味道,这是演员热爱莎剧的原因;观众也喜欢就同一部剧去看不同的演出版本,就像听不同的钢琴家演奏同一支曲子。


中国人读莎士比亚的剧本,最常用的是朱生豪的译本。这个译本最大优点是文采极好,有时候比原文更美,而最大的缺点,是很容易让读者误以为莎剧的台词是散文形式,就像电影台词一样。


但事实上,莎剧大部分都是用诗歌形式写成的,通常是素体诗(blank verse)的格式,虽然不押韵,但有诗歌的节奏。演员在舞台上背诵这些台词的时候,可以按照语意而不是诗行来做断句。


所以这样的台词,既有诗歌的韵律感,又有口语的自由度。那些华丽的句子总能荡气回肠,在剧情的烘托下,比纯粹的诗歌更容易打动人心。


正是这样的台词,而不是剧情和角色,才是为莎剧赢得永恒生命力的最核心的要素。即便是那些早已成为经典的角色,比如哈姆雷特和福斯塔夫,本质上也只是经典台词的附属品。


所以直到今天,评价一个莎剧演员最重要的指标,仍然是台词功力,跟400年前是一模一样的。


金句级别的台词——


疯狂的欢乐总有疯狂的结局。(These violent delights have violent ends.)


如果你看过HBO的热播剧《西部世界》,一定对这句话不陌生,事实上,这句话,暗示出了全剧的基调。它的出处其实就在《罗密欧与朱丽叶》,那是第二幕第五场,劳伦斯神父刚刚为罗密欧与朱丽叶主持了秘密婚礼,有点心神不宁,感叹着说:


疯狂的欢乐总有疯狂的结局,

在最得意的一刻突然毁灭,

就像火和火药的亲吻。


These violent delights have violent ends.

And in their triumph die, like fire and powder,

Which as they kiss consume…



抓住了这句话,其实就抓住了《罗密欧与朱丽叶》的全剧核心。

生存还是毁灭


哈姆雷特最著名的台词,也是全部莎剧里最著名的台词,当然就是“生存还是毁灭”起头的那一大段内心独白。那是第三幕第一场,哈姆雷特刚刚装疯的时候。


原文“to be, or not to be”的涵义其实比较宽泛,还可以理解成“行,还是不行”,“做,还是不做”。


Be,既是一个最简单的单词,又是一个高度哲学化,很难准确定义的大词,而到底做出何种程度上的理解,就取决于观众了。毕竟有一千个观众,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正是因为涵义的宽泛性,所以这句话很可以活用。


美国情景喜剧《神烦警探》(Brooklyn Nine-Nine)有一幕,警察局排演文艺节目,查尔斯提议表演《哈姆雷特》。集体讨论的时候,他才说了一句“to be”,就被高冷的罗萨怼了一句“not to be”。这句“not to be”,翻译过来就是“不行”,还可以是“去死吧”,这是对查尔斯的提议轻蔑的、斩钉截铁的否定。


中译本很难再现原文的复杂性,所以中国观众通常很难理解一句简简单单的,连强盗都会说的“要死还是要活”为什么能成为英语世界里最有名、被引用最多的台词。


现在让我们来欣赏一下这一整段的独白,我用的是朱生豪的译本:


生存还是毁灭,

这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

默然忍受命运的暴虐的毒箭,

或是挺身反抗人世的无涯的苦难,

在奋斗中扫清那一切,

这两种行为,哪一种更高贵?

死了,睡去了,什么都完了;

要是在这一种睡眠之中,

我们心头的创痛,

以及其他无数血肉之躯所不能避免的打击,

都可以从此消失,

那正是我们求之不得的结局。

死了,睡去了,

睡去了也许还会做梦。

嗯,阻碍就在这儿:

因为当我们摆脱了这一具朽腐的皮囊以后,

在那死的睡眠里,

究竟将要做些什么梦,

那不能不使我们踌躇顾虑。

人们甘心久困于患难之中,

也就是为了这一个缘故。

谁愿意忍受人世的鞭挞和讥嘲、

压迫者的凌辱、傲慢者的冷眼、

被轻蔑的爱情的惨痛、法律的迁延、官吏的横暴

和杰俊大才费尽辛勤所换来的得势小人的鄙视,

要是他只要用一柄小小的刀子,

就可以清算他自己的一生?

谁愿意负着这样的重担,

在烦劳的生命的压迫下呻吟流汗,

倘不是因为惧怕不可知的死后,

惧怕那从来不曾有一个旅人回来过的神秘之国,

是它迷惑了我们的意志,

使我们宁愿忍受目前的磨折,

不敢向我们所不知道的痛苦飞去?

这样,

重重的顾虑使我们全变成了懦夫,

决心的赤热的光彩,

被审慎的思维盖上了一层灰色,

伟大的事业在这一种考虑之下,

也会逆流而退,失去了行动的意义。


To be, or not to be: that is the question:

Whether 'tis nobler in the mind to suffer

The slings and arrows of outrageous fortune,

Or to take arms against a sea of troubles,

And by opposing end them? To die: to sleep;

No more; and by a sleep to say we end

The heart-ache and the thousand natural shocks

That flesh is heir to, 'tis a consummation

Devoutly to be wish'd. To die, to sleep;

To sleep: perchance to dream: ay, there's the rub;

For in that sleep of death what dreams may come

When we have shuffled off this mortal coil,

Must give us pause: there's the respect

That makes calamity of so long life;

For who would bear the whips and scorns of time,

The oppressor's wrong, the proud man's contumely,

The pangs of despised love, the law's delay,

The insolence of office and the spurns

That patient merit of the unworthy takes,

When he himself might his quietus make

With a bare bodkin? who would fardels bear,

To grunt and sweat under a weary life,

But that the dread of something after death,

The undiscover'd country from whose bourn

No traveller returns, puzzles the will

And makes us rather bear those ills we have

Than fly to others that we know not of?

Thus conscience does make cowards of us all;

And thus the native hue of resolution

Is sicklied o'er with the pale cast of thought,

And enterprises of great pith and moment

With this regard their currents turn awry,

And lose the name of action.


这段独白,虽然朱生豪的译文论文采并不输给原文,但学英语的人,建议多读几遍原文,最好能够背下来,因为原文里边,那种很有拉丁腔的复句的韵味是中文很难再现的。从独白中的哈姆雷特,我们简直可以想象古罗马演说家在广场上的神采飞扬。


《罗密欧与朱丽叶》、《哈姆雷特》和《威尼斯商人》这三部剧。不知道你留意到没有,故事全都发生在外国。


《罗密欧与朱丽叶》的爱情故事发生在意大利的维罗纳,《哈姆雷特》是丹麦宫廷故事,而《威尼斯商人》听名字就知道了,故事发生在威尼斯。


我还能举出更多——《一报还一报》在维也纳,《错误的喜剧》在希腊,莎士比亚很多剧本都是这样安排的。


这是不是有点反常?莎士比亚为什么专写外国故事?今天的编剧肯定不会同意这么做。


编剧行业有一个共识:拿到一个外国的好故事,要想让票房最大化,就必须去做本土化的改编。


2018年有一部国产电影《动物世界》,讲的虽然是中国人的故事,但这部电影其实是从日本动漫《赌博默示录》改编来的。人物设定和主要情节基本不变,只是把角色的身份和故事背景做了本土化的处理,为的是能让更多的中国观众接受。


所以,如果莎士比亚真是一个好编剧的话,就应该把原本意大利背景换成英国背景,把罗密欧、朱丽叶这种意大利人的名字改成威廉、伊丽莎白之类的。


或者,场景虽然可以放在国外,但主角总该是本国人,就像电影《唐人街探案》系列那样。在我的理解里,是因为这个系列想做成纯粹的推理剧,而在纯粹的推理剧模式里,关键仅仅是解谜。


天大的连环杀人案也只是一道智力题,至于凶手会不会被绳之以法,正义会不会得到伸张,警察是不是英明神武,法律会不会惩恶扬善,通通不重要。如果凶手终于逍遥法外,要怪就怪外国警察愚蠢无能。


那莎士比亚为何偏偏要去写一部纯粹的外国故事呢?


因为本土化的处理虽然更容易赢得票房,但说不准哪个情节就会得罪谁,给剧团招来不必要的麻烦。把场景设定在国外,编剧就能尽情地展开想象,不会束手束脚。


要知道,当时的英国风云变幻,这就导致剧本经常被禁,剧院经常被迫停业整顿,所以,把剧情设定在国外,索性连角色都是外国人,这不失为一种安全保险的办法。


3 views0 comments

Recent Posts

See All

弱传播

Comments


bottom of page